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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 燕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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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 燕北

十多天後, 喬書那一天三頓的藥,終於降到了一天一頓。而原本一見她一下床就緊張的崔維,也同意了她偶爾出門透透氣了——出她的房間門。

這般又過了幾日, 喬書漸漸覺得有些不對。

在以往的任務世界中,縱使對女子有再多的限制,但基本的社交還是有的,花宴、詩宴、茶宴……便是性子孤僻些的姑娘, 也有一兩個手帕交。

可她醒來這許多天,沒有收到一份請帖便罷了——可以理解為別人知曉她身體不好,故而不給她遞帖子;更有甚者, 連上門探望的友人都無。

喬書有些納悶, 按照崔維的描述,原主的性格怎麽也算不得討人嫌的那種, 怎麽能一個朋友也沒有?

她試探性地問了問自己的婢女, 結果卻發現她身邊所有伺候的人,竟都是新進換上的。

——這就有點奇怪了吧?

不過,這點小疑惑也很快就被解了,她問過那婢女沒過幾日, 崔維便提著一盒點心回來。

原主這夫君待她確實是極好的, 他似乎是個地方上的官員,白日裏要去上衙, 但每日歸家, 都會“順路”買點小玩意回來,倒不是多名貴的東西,但很和人心意——起碼合喬書的心意。

這次帶回來的點心, 樣式到算不得多,但每個都做工精致, 有小動物形狀的,憨態可掬;也有做成花朵形的,精致可人……喬書盯著看了一陣,不由心生感慨:這一盒吃的,拿去做飾品,似乎也挑不出毛病來。

那邊崔維看見喬書只是瞧這點心,卻沒有動手的意思,不由笑道:“怎麽還是這毛病?點心便是拿來吃的。你這麽只看不吃,難道要將它生生地放壞了?”這語氣極為親昵。

喬書也沒想到,自己歪打正著,倒是和原主的性子對上了。不過,她自己看著這點心沒什麽動口的欲·望,倒不只是因為它做得太過精美,而是因為……她當真不喜甜食。但無論哪個世界中,外售的點心,都以甜口居多。

半路出家任務方式的壞處之一:得跟著原主的喜好走——便是討厭的東西,也得裝出喜歡的模樣來。

喬書暗自嘆了口氣,她遲疑一下,選了一個花苞形的糕點,在邊沿處,輕輕咬了一小口。隨著口中的咀嚼,她忍不住睜大了眼。

這點心確實是甜的,但意外的,她吃來卻不覺得發膩……味道竟是不錯。

因為期望太低,這會兒喬書由衷生出幾分驚喜來,臉上強裝的笑意也真實了許多。

那邊崔維見喬書又咬了第二口,這才松了口氣,他沖喬書解釋道:“東邊新開了家糕點鋪子,說是大師傅是從京裏的‘杏芳軒’回來的。我想著,你原來在京裏就愛吃它家的糕點,所以帶了點回來。”

原來……在京裏……

所以……原主夫君原本應當是個京官嗎?

喬書暗自推測著,她咽下口中的東西,沖著崔維感激道:“夫君費心了。”

崔維搖了搖頭,臉上卻露出了些慚愧之色,“若我有些本事,娘子便不必隨我來這毅州受苦了。”

——這語氣……合著他還是貶謫?

喬書將手裏的糕點用帕子包著放下,輕輕拉過崔維的手腕,沖他柔柔地笑道:“夫君莫要如此說,夫君對妾如此疼寵,妾如何會覺得苦呢?”

“娘子……”

崔維聲音也低了下來,他傾過身來,小心翼翼地將喬書攬在懷裏。

……

不過那日過後,喬書倒是覺得有些明白了,原主一家應當因為崔維調任之故,剛從京裏搬到毅州來。

——這調任裏面應當還有些內情,不過崔維不願意細說,喬書也沒追著問。

這般看來,自己臥床這幾日,沒有友朋過來探看,倒是能說得通了。

至於她身邊伺候的人,也應當是到了毅州之後新置辦的。

喬書也探過崔維對口風,原主來的時候,還帶了一個自小伺候的丫鬟,但那丫鬟似乎路上遇了什麽意外。原主同那丫鬟的關系應當不錯,因為崔維被她問起時,不小心提起了這一茬,又急急忙忙地岔過了話去,似乎是怕引她傷心。

喬書疑心的點都一一解釋通了,而原主的人生也十分順遂,不像有什麽一定要完成的執念——

她的丈夫對她極為愛重,一個妾室也無;而丈夫雖然仕途不知受了什麽阻礙,但仍是一方大吏,故家中也算富裕……

喬書雖總覺得哪裏別扭,但找不出緣由來,也只當是自己第一次執行這種半路接手的任務,所以覺得不適罷了。

*

這日,喬書算了算日子,發現她都醒了一個月有餘。

她這些日子,揣摩著崔維態度,努力扮著原主。

喬書本有些擔憂,畢竟看崔維的作態,應當和原主關系極為親密,很有可能發現不對——但意外的,崔維竟沒有絲毫懷疑。

喬書雖有些驚奇,但過了最容易被懷疑的第一個月後,她還是大大地松了口氣。

這段時間緊繃的神經一松,似乎孕期的癥狀也上來些,她整個人都懶洋洋的不想動彈。

午後的陽光透過窗子灑到室內,照得人暖洋洋的、只想睡過去。

喬書晚間睡得太多了,此刻倒沒什麽困意,但這也不妨礙她躺在軟榻上,沐浴著日光、閉眼假寐。

遠遠地似乎聽到有人在低聲交談——

“牛二,聽說燕北軍要撤回來了,你哥他是不是要回來了?”一人壓著聲音道。

他口中的牛二回道:“還早嘞,說是要進京領賞,怎麽也得好幾個月。”語氣中隱隱帶些炫耀。

那人也接著他的話,羨慕道:“真好啊……我聽人說,燕北侯麾下特別容易出人頭地,你哥運氣真不錯。”

“都是拿命去換的,容易個屁!”牛二似乎有些急了,聲音不覺高了些許,察覺之後又連忙壓低,“就連燕北侯,這次不是也差點死在北邊?聽說棺材裏都放好衣裳了,京裏法事都做好,就等下葬了……”

——燕北侯?

喬書莫名覺得這個稱謂有些熟悉,腦中不自覺地浮現了一個名字——

韜圭……

韜光養晦、不露圭角。

若是這個名字有所知覺,安在那樣一個人身上,怕是要哭吧?

——奇異的、與名字同時出現的,竟是這樣一個想法。

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張笑臉,模模糊糊地看不清面容,但其中的張揚與鋒銳卻全無遮掩。就是這麽看著,便生出一種被刺傷的錯覺來。

這感覺……原主認識這個“燕北侯”?似乎還挺熟的……

不過,京城同毅州何止百裏,兩人大約也不會有什麽交集。

這樣想著,喬書毫無負擔地放棄了對這位燕北侯的種種揣測。

*********

與此同時,離京數百裏之外,一支萬餘眾的隊伍正緩緩地向京中進發,人數不多,但各個都是精銳。

——是此次燕北軍中,要回京受賞的部眾。

赤色的旗幟高高舉起,上面的黑字若隱若現,既非國號,亦非軍隊番號,而是主帥姓氏——“易”。

而這位堂而皇之地將軍隊冠以自己姓氏的易大將軍,卻沒有策馬在隊伍前段引領著這一眾部下,而是在中後部、運送傷員的車板上,仰面躺著。

——他身上也確實帶著傷就是了。

易韜圭雙手盤在腦後,嘴裏還咬著一根不知從哪裏揪來的草梗,左腿曲起、右腳搭在左膝之上。

雖是動作姿態都十分悠閑,但他卻眉頭緊鎖,像是遇到什麽難事兒一般。

他這兀自深想,可苦了那邊來找人的軍醫,連喚了幾聲“大將軍”都沒有人應,還是一旁的傷員給他指了指方位,他才在眾多一模一樣的車板上找到了自家大將軍。

“我方才叫你呢,吱一聲能死?”

易韜圭只動了動眼珠瞥了來人一眼,又伸了右手的小指掏了兩下耳朵,沒什麽誠意道:“對不住啊,沒聽見。”

顏奚也不惱,能得這位大爺一句“對不住”已經是感天動地了,還追究什麽語氣?

兩人大眼對小眼地看了一陣兒,顏奚忍不住翻了個白眼,“起來換藥!身上的刀口還咧著呢,你還打算回去讓阿書看看啊?!”

易韜圭看了他一眼,慢吞吞地起身,“你……”他只吐了這一個字,就被顏奚搶過話頭。

“行行行,我知道了,‘阿書’不是我叫的。”顏奚滿臉不耐,“將軍夫人、燕北侯夫人、嫂夫人!行了吧?……動作快著點,老子可不只伺候你一個人!”

換完了藥,顏奚正整理收拾著藥箱,易韜圭已經仰面躺下、恢覆了原先的姿勢,眉頭仍是緊鎖著,不知在思索什麽。

顏奚倒是能猜到幾分,隨口安慰道:“阿書沒你想得那麽脆弱,你別瞎想了。”

易韜圭應了一個單音,臉上的表情卻沒怎麽放松,顯然沒被這話安慰到。

這次的北虜統帥是屬烏龜的,兩方對上,能縮著就絕不出來,還他娘的縮得挺嚴實。

本來這不是什麽大事兒,易韜圭從不缺跟人慢慢耗的耐心,但朝中又不知出了什麽問題,送來的糧草少了一半還多,眼看著拖下去就是全軍覆沒的結局,易韜圭不得已,想著詐死把對方騙出來。

勝了是勝了,可勝了之後……

朝廷裏頭的賬自然要清算的,可……他最擔心的還是自家媳婦……

既然是詐死,當然是演得越真越好,聽說家裏頭都給他備好衣冠冢了……也不知道阿書怎麽樣了?可別哭壞了身子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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